[顺懂]平庸美梦
（流水账一发完）
“我最终得到馈赠，是你借我这一程，最平庸的美梦。”*
顾顺遛狗回来的时候，李懂还没有醒。
两个人昨天睡觉之前吵了一架，不是什么大问题。散步回来的时候顾顺急着去洗手间，随随便便把鞋子踢在玄关，踩上拖鞋就冲进屋了。李懂进门的时候已经不见顾顺的人，只有门口两只劳燕分飞的鞋子，一只冲着客厅，一只斜斜地挂在门槛上。
李懂就挺生气的。他是个处女座，进门一定要把鞋子摆好，就算不放进鞋柜里也必须两只鞋朝着一头摆整齐。顾顺以前还笑他，说他像是个幼儿园大班没毕业的学生。
说不清是谁先挑起来的，总之两个人是吵了一架。从今天一双鞋的摆放吵到昨天最后剩下那个虾饺的归属，一直翻旧账翻到第一次见面那天，你说我拽的二五八万，我说你倔的像头老牛。
直到洗完澡要睡觉了，还是谁也不理谁。幸好是夏天，谁也不稀罕那点被子，一米八的床两个人各睡一头，背对着背，争先恐后地关了自己的床头灯。
顾顺把买的早餐放到桌上，进房间去的时候，李懂还是那个侧睡的姿势，脸朝着墙边的衣柜。李懂睡觉很乖，什么姿势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就还是什么姿势。不像顾顺，顾顺今早 醒的时候，几乎是贴在李懂背上。
顾顺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又回到床边拍了拍李懂的手臂：“起床了。”
李懂睁了睁眼，哼哼了两声，问他几点了。
“七点半。”顾顺说。
其实他们都知道是七点半，每天顾顺遛完狗回来都是七点半，非常准时。但是李懂还是开口问了，这就是昨天的事翻篇了的意思。
李懂于是坐起来，左边的头发因为夜里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动的缘故被压得扁了下去。他还没完全清醒，微微张着嘴巴，盯着床角被子的褶皱发呆。
三十多岁了，这会儿看起来还是像一个要赶去上课的大学生。顾顺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我去洗澡，你快起来换衣服。”
“哎。”李懂终于把眼神聚焦到顾顺脸上，应了一声，顺手抓了一把眼前人被风吹乱了还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
两个人洗漱都很快，是以前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先收拾好的人去喂猫和狗，这是后来养成的习惯。他们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中华田园猫和中华田园犬，都是捡的。狙击手和观察员个顶个的眼尖，就算是退役了，散个步也总是能瞄到哪个树丛里或者是垃圾桶后面有点意料之外的惊喜。
猫是先捡到的，李懂想了好几天，才给起了个名字叫点点。那几天两人一猫完全没法交流，猫又怕生，满屋子都是两个人喵喵喵唤猫的声音。后来捡到狗的时候，顾顺实在是不能想象两个人在家里汪汪汪，就直接给拍了板，说这狗叫圈圈。
他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指着地板上两团拱来拱去的小东西跟李懂说：“你看咱这日子过的，可圈可点的。”
李懂就笑了，坐到他旁边，握了握他的手。
早饭是顾顺买回来的豆浆油条，原本只有豆浆油条，他站在那儿等着打包的时候想了想，又让阿姨给他加了两笼蒸饺。
吃早饭的时候顾顺故意吃的慢了些，原本是双数的蒸饺就多了一个在盘子里。他夹起那个蒸饺放进李懂的碗里，李懂抬头看他，他就咧着嘴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两颗虎牙露在外面，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李懂憋着笑，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干嘛？一大早献什么殷勤？”
“最后一个给你吃啊。”顾顺想了想又强调道：“以后最后一个都给你吃。”
李懂就知道这是在为昨天无辜被牵连的那个虾饺在道歉了，其实也不能怪顾顺嘛，怪那个老板好了，为什么一笼虾饺偏偏是单数个的。李懂这么想着，把那个蒸饺给吃掉了。
两个人收拾好了就准备出门上班。李懂退役的早，在公安做了两年，觉得没意思，背着包拿着相机到处徒步旅游去了。直到顾顺退役，来北京做了个刑警，他才跟着安定下来，开了个摄影工作室，也算是小有名气。
出了家门到大路上，两个人就得分开了。李懂往左转去坐地铁，他今天接了个活，要去景山公园拍照，懒得开车在首都的早高峰里挤，索性去搭地铁。顾顺往右转，穿过两个胡同就是他上班的地方。
说再见的时候他们短暂地牵了一下手，李懂修剪整齐的指甲在顾顺掌心挠了挠。
李懂刚刚上地铁，顾顺的消息就过来了。是一个小视频，拍着他们单位门口的停车场，那个拦车的杆不知道为什么故障了，变成了一个雨刮器，一直在那里上上下下。顾顺的画外音也跟着：“上——下——上——下——”
李懂把身上的相机包拉了拉，腾出一只手去打字：“你是不是傻。”想了想又删掉，换了一张点点张大嘴打哈欠的表情包，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做表情包是跟着工作室的小姑娘学的。那个小姑娘总是在大家毫无防备的时候拍表情奇怪的黑照，然后加上文字发在群里，大家都很喜欢用，久而久之也都学会做了。
李懂其实做了很多顾顺的表情包，但是没给顾顺发过，自个儿偷偷留着，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乐呵一下。他俩聊天时候最常用的就是点点和圈圈的表情包，李懂做了发给顾顺，顾顺就存下来。两个手机点开，收藏栏都是一样的，复制粘贴，一式两份。
顾顺发了条语音过来，李懂点了那个白色的语音条，把手机凑到耳边，听见顾顺说：“我进去上班了，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能看见。”
李懂回了个好。
中午拍摄还只进行到一半，他们在景山公园最高的亭子里埋头啃各自带的干粮。李懂吃得快，收拾了一下垃圾，就站起来拿手机拍了几张俯瞰北京的照片，开始用美图秀秀小心地往一个方向画红圈。
旁边吃着饭团的小姑娘好奇地凑过来，看见他大概是画的不准，取消了更改，又重新画了一个位置更加准确的。手机界面切到微信，小姑娘就收回了目光，又嚼了会儿她的饭团，笑嘻嘻问李懂：“拍照发给女朋友呀？”
李懂摇了摇头，微信界面显示的是顾顺的头像。他把那张照片发过去，问顾顺：“能找着你自己吗？”
顾顺的消息回的很快，是一条语音：“老啦，视力不如观察员啦。”尾音往上扬，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没等李懂回复又是一条语音：“中午吃饭没？”
李懂笑了笑，决定不告诉他没得午饭吃，大家只能啃干粮，也把手机凑到唇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去：“吃了，下午还得拍一会儿，晚上能回去。”
顾顺问：“要不要我去接你？”
李懂说：“不用了，我应该比你早，我去接你。”
顾顺回了一张圈圈傻笑的表情包，李懂点开大图，明明是自己做的表情包，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对着傻笑了很久。
最后拍完走的时候，他和小姑娘一起去坐地铁。小姑娘又凑过来小声问：“懂哥，你不是单身吧？”
李懂笑了笑：“很明显吗？”
小姑娘就有些得意的样子：“对呀，你发消息时候的那种表情我最熟悉啦，完全是恋爱中的眼神光嘛！”
李懂笑着说她：“就你聪明。”
离顾顺下班还有一会儿，李懂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他。想了想他又走了一段，去了他们单位的停车场入口。
早上坏着的栏杆已经被修好了，安静地站在那儿。李懂翻了翻聊天记录，把顾顺早上拍的视频又看了一遍，有点遗憾地啧了声。
有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子从外面进来，也不知道是去外面办事还是偷摸溜了会儿号。看见李懂站在那儿，就过来跟他打招呼：“懂哥，怎么不进去等？”
李懂认出他来，是顾顺的同事，姓陈，以前李懂还在机关工作的时候他来办事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又认识了顾顺，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他们关系的人。
李懂也就跟他打了招呼，说：“没事，马上就下班了，我就在这儿等会儿。”
小陈进去没两分钟顾顺就出来了，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一路小跑过来，接过他的相机包挎在自己肩上，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问他拍摄顺不顺利。
李懂有些无奈：“就这么提前下班了？”
“最后几分钟没事，”顾顺回头冲他笑，语气里全然是耍无赖的样子：“不然我们一块儿在这儿站到准点再走？”
李懂也就随他了，把拍照时候的趣事挑着跟他讲了讲。什么风太大模特假睫毛被吹跑了啊，什么他举着相机被拿手机的路人挤到后排完全拍不到模特啊之类的。顾顺走在他稍前一点的位置，一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回头附和两句。
两个人要去的地方是菜市场。
门口摆摊的阿姨已经认识他们两个了，每次他们来买菜，选好了种类，阿姨就从自己留着吃的最新鲜的菜里挑出一部分给他们。顾顺说想吃地三鲜，李懂就让阿姨拿了点茄子和青椒。土豆家里是常备着的，有时候两个人夜里饿了，就爬起来煮两个土豆蘸着辣酱吃。
又挑了点大葱和小白菜，准备结账了，顾顺看着摆出来的西红柿水灵灵的，非要拿两个，还一定要是他亲手挑的那两个。阿姨看着他笑的合不拢嘴，李懂把那两个西红柿接到手里瞧了瞧，跟阿姨说：“那您再给加俩鸡蛋吧，我给他打个汤。”
晚饭吃了地三鲜、西红柿蛋汤和糖醋排骨。
顾顺也不知道怎么就对那俩西红柿情有独钟，连带着做成的那碗汤也格外得了他厚爱，一个人喝掉了一多半。李懂看他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在餐桌下面踢了踢他的脚：“哎，少喝点，省得晚上又得起夜。”
其实本来起夜这事儿是没什么，但他们俩有种奇怪的默契，半夜如果一个人醒了，另一个人马上就能跟着醒。如果是要起来喝水或是上厕所，那非得等他回来了，两个人在黑暗里对视一眼，才能放心地翻个身接着睡。
顾顺也不管，干脆捧着汤碗喝了一大口：“你做的好喝啊。”
“得了吧，”李懂扒了口饭：“你不是看那俩西红柿长得水灵？”
“可以啊李小懂，”顾顺放下汤碗看着他，看得出在憋笑：“你有进步啊，现在连西红柿的醋都会吃了。”
李懂百口莫辩，踩了顾顺一脚。
顾顺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不过没去喝那碗汤了。
吃完饭顾顺去洗碗，李懂牵着圈圈出去遛了一圈。以往吃完晚饭他们会带着圈圈出去散步，沿着江边走很久，吹吹风说说话，一直到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散场了才会回来。但是今天没有，因为明天是周末，他们定好了，要开车去郊外的一个村子里玩。
不算长的一次旅行，但是因为想带上圈圈和点点，要收拾的东西就变得多了起来。顾顺收拾自己的行李很在行，必要的衣物往包里一塞就完事。但对于两个小家伙的东西就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抱着点点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懂来来回回地忙。
李懂收拾了两个大包提到玄关旁边放好，回头就看见顾顺抱着点点盘腿坐在沙发上，圈圈蹲在他脚边，一人一猫一狗盯着他看。
“干嘛啊？”李懂笑起来。
顾顺放开了手，点点从他怀里“蹭”地一下蹿到圈圈身上又跳到地上。圈圈吓了一跳，汪了一声就追了上去，两个小家伙就往卧室的方向去了。
顾顺朝李懂张开手：“懂懂辛苦了，现在该抱懂懂了。”
他们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亲吻彼此。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顾顺开车，李懂坐副驾驶，点点缩在后座的猫窝里，圈圈吐着舌头守在旁边。
他们去的那个村子开发还不算完善，只有零星的几间房子门口竖着农家乐的牌子，村民们还不是很习惯外来的游客，扛着锄头的大人和互相追逐的小孩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好在他们早就学会了不去在意这样的眼光，随便找了一家问主人租了间房，价格显然也是那个人现场随便订的。不过这家还算热情，给他们指了自家的地和鱼塘，说他们可以随便去摘菜摸鱼，回来也可以用他们的厨房。
圈圈被放出去撒欢，在田埂间不知道撵谁家的鸡撵得不亦乐乎。点点倒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放在地上也不跑，李懂就把它抱在怀里，指挥着顾顺去摘他看上的菜。
有小男孩们拿着弹弓在射鸟，吵吵嚷嚷地一群人跑到附近。领头的那个喊着：“我刚刚看到就掉在这边的，怎么找不到！”
不怕生的就跑过来问他们：“叔叔！你们看到有一只鸟掉下来吗？”
李懂摇了摇头，顾顺抱着手里的一堆绿色蔬菜就开口打击他们：“什么鸟，你们压根就没打中，哪有东西掉下来？”
领头的小孩不乐意了，脸涨得通红：“我明明打中了的！有本事你来打！”
顾顺乐了：“我来就我来。弹弓给我，说想要哪只，叔叔给你打。”
退役了的狙击手打两只鸟雀还是绰绰有余，很快小男孩们就一哄而上，去看那只他们从来只能远远瞄见一个影子的小麻雀。
顾顺从孩子堆里挤出来，重新把他临时放在地上的那堆绿色蔬菜又抱到怀里，走到李懂身边扬了扬下巴：“继续吧，还看上什么，哥给你摘。”
不远处的小孩冲他们喊：“谢谢叔叔——叔叔你真帅——”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学校集体念课文一样，乖巧又可爱。
李懂也学着他们：“叔叔你真帅——”
顾顺在细细的田埂上走了个踉跄。
晚上他们睡的很早，两个人挤在一张临时搭起来的不算宽敞的木板床上，棉被倒是下午赶着晒了会儿太阳，透着些阳光的味道。
李懂半夜醒来，看见窗子里是一轮圆月，温柔地撒在整个房间里。
顾顺从背后抱住他，问怎么了。李懂说，做了个梦，梦见他们都老了，就在村子里买了块地盖了房，每天出去种种菜遛遛狗。
顾顺笑起来，气息喷在李懂耳边：“这么平庸的晚年啊……”
李懂回身也抱住他：“是啊，很平庸。”
但是也是很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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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痴人解梦》歌词，但歌本身表达的意思和本文不太一样哈，这是篇甜文（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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